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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夜啼(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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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夜啼(八)

“費參軍, 人都已帶過來了。”京兆府內,衙役潘大上前稟道。

費平回頭看了眼江瑟瑟和裴霽舟,點頭確認後, 方才對潘大道:“將他們五人分別帶至事先騰出來的空房裏,派人在門外守著,我待會兒再過去。”

“是!”潘大左手扶著腰刀柄,應聲離去。

“王爺,依您看,晾他們多久合適?”費平走近裴霽舟,虛心求問道。

裴霽舟悠哉地品著茶,黑眸低垂, 於不經意間露出玩味笑意, “不急,總得給他們點兒編謊話的時間。——讓人仔細瞧著他們的反應, 隨時來報。”

費平立馬又喚了人來, 將裴霽舟的話重新吩咐了一遍, 再轉身時, 發現裴霽舟已掏出了本兵書閱看, 而江瑟瑟的舉動更是驚人,她竟拿了磨刀石, 細心地打磨著她箱子裏生鈍了的刀器。

費平擔心無故押人至京兆府會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尤其是這些人都是學識淵博的書生, 他們出口成章, 以筆為武器, 隨便寫幾句話都可能會致他們於囹圄之地。

可看著江瑟瑟和裴霽舟泰然自若的樣子, 費平也不好意思一直催問,因此也只得將焦慮按捺在心底。

約一刻鐘後, 潘大來報:“參軍,秦子殊在問還要等到何時。”

費平本就如坐針氈,見潘大過來,還沒坐穩的屁股立馬彈了起來,他緊張地看向裴霽舟。

裴霽舟翻了一頁,眼皮也沒擡一下,只道:“讓他耐心等著。”

潘大瞧了眼費平,揖禮退下。

沒多時,潘大又來了,他道:“那個姓竇的,自來後不久便一直哭啼個不停。”

“讓他哭便是。”裴霽舟道,“但要看緊他,別讓他有過激行為。”

潘大再去應聲離去,而費平卻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再也坐不住了。

“他們四個現在是何狀態?”兩刻後,裴霽舟喚來潘大詢問道。

“竇雲依舊在哭,但沒有其它舉動。”潘大將五人的言行舉止一一向裴霽舟稟道,“老劉啥也沒問啥也沒說,反而趴在桌上打起了瞌睡,張麒亦閉目冥思,周環看起來很是緊張不安的樣子,至於那秦子殊,只第一次問了話後便一直靜坐在桌前看書。”

“他竟帶了書來,有意思。”裴霽舟卷起兵書的左手擱在桌沿上,輕聲笑道。

“快了。”霍霍磨刀聲戛然而止,江瑟瑟終於停了下來,她用指腹摩挲著刀刃試著鈍快,如是說道。

費平反應遲鈍,沒能理解到她話中含意,倒是裴霽舟會意地說道:“繼續盯著。”

費平嘆了口氣,擦著額角的汗珠,無力地跌坐至椅中。

又過了半個多時辰,江瑟瑟收撿好工具,起身時捏了捏酸楚的肩胛,“王爺,我想差不多了。”

裴霽舟亦起身道:“是了。”隨即他又吩咐道,“費參軍你去找竇雲問話,我與瑟瑟分別去找秦子殊和周環。”

“那張麒和老劉呢?”費平問,“是等您二人那邊結束了再一起去還是?”

裴霽舟籠著t手,解釋道:“老劉一看就與此案沒有關系,沒必要在他身上浪費時間,張麒性子沈穩,就算他知道些什麽,一時半會兒也難以問出有用的信息。”

“可那秦子殊不比張麒好對付,您又為何選擇了他?”費平不解。

裴霽舟挺直脊背,望著圍墻的另一端,“就是因為他太過沈穩了,所以我非常想要會會他。”

費平不解地看了裴霽舟一眼,隨後三人各自朝著早就分好的屋子行去。

“秦公子,久等。”裴霽舟負手進入秦子殊所在的屋中,後者見了裴霽舟,擱下手中的書,起身溫文揖禮。

裴霽舟擡手免了他的禮,走到桌案對面坐下後,淺笑著問:“秦公子可知今日請你前來的目的?”

秦子殊坐下後理了理衣袍,他頓了須臾,似是在斟酌該如何回答裴霽舟的問話。

許是權衡了利弊後,秦子殊選擇直言:“王爺說是請,可自衙役把我帶到這兒之後便無人搭理,許是有意為之吧。”

裴霽舟淺笑未語,等著秦子殊繼續說下去。

秦子殊輕笑著垂眸,“不過秦某也能理解,王爺不就是想打出那個害何首文落水之人麽?找不到直接的證據,便以攻心為計,秦某不得不說,此乃上策。”

“多謝秦公子誇獎。”裴霽舟也不在他面前裝謙遜,“古人有雲: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公子與傅少師曾為同窗,本王便該知道公子不是一般的書生。但有一點,本王很是好奇,傅少師的好友皆是才高八鬥者,他們於朝中身居要職,為何偏偏公子久考不中?”裴霽舟頓了頓,又補充道,“我觀公子之前所作文章,知公子非平庸之輩,憑爾之才華,考取個功名並非難事。”

秦子殊低頭輕笑,再擡起頭時,眼含輕蔑,他道:“王爺謬讚。王爺看的文章多是秦某早年所寫,確實,那些年我的才情不差,奈何山外有山,任憑我再怎麽努力也終究敵不過他們。而這些年,我又疏於勤奮,慢慢地,也就越來越不如別人了。”

裴霽舟卻並不認同他這個說法,因此回道:“秦公子過謙,許是志不在廟堂。”

秦子殊眸色中漣漪微起,他滯了一瞬,倏地笑道:“王爺問的這些,可與案件有幹系?”

裴霽舟搖頭,“沒有。”

秦子殊訝然於裴霽舟的爽快,亦直言道:“何首文一向稱王稱霸,憎恨他的人很多,想報覆他的人也絕對不少,但絕對不是我。”雖然秦子殊知道京兆府的人包括眼前這位郡王不可能平白無故地給他安個“莫須有”的罪名,他也不懼現在的處境,可在這地方坐得久了,還時刻被人盯著,心裏總是不太舒暢,他想趕緊離開這裏。

裴霽舟點頭,“本王知道。”

秦子殊的瞳孔驟然放大,他沒來由地心虛了一下,訕笑道:“那王爺為何將秦某困囚於此?秦某並不知曉傷害何首文的兇手是誰。”

裴霽舟盯著秦子殊看了好一陣,久到秦子殊越發心虛,微微啟唇,似是想說些什麽,可最後仍是沈默了下來。

“叫你來京兆府也是例行公事。”裴霽舟起身走至門口,忽又頓下腳步,一邊理著袖口一邊回頭對秦子殊道,“現在既已排除了你的嫌疑,那麽你可以走了。”

說話間,裴霽舟朝門口的衙役揚了揚頷,衙役會意地走到屋中,對秦子殊作了個邀請的姿勢,“聽到了沒,秦子殊,你可以離開了,走吧。”

秦子殊默然起身,疑惑地看著裴霽舟並試探性地踏出了門檻,未見有人阻擋後,他才放心離開。

裴霽舟轉身來到隔壁的屋子,還未見著人,便隱隱聽著一陣斷斷續續的啜泣聲。他透過窗縫看進去,見一頭戴書生帽的男子正趴在桌上啼哭。

屋中的另一人費平則在不停地呼氣吐氣,試圖以此壓抑著即將爆發的情緒。

費平叉著腰在竇雲面前踱步,忽然間瞧見了屋外的裴霽舟,他像是看見了救星似的箭步沖了出去。

“他不配合?”裴霽舟問。

“倒也不是。”費平揩著額上的汗,“下官問是不是他將何首文推進河裏的,他答不是,又問他知不知道誰最有嫌疑,他答不知。除此之外,再問什麽都說不知道,稍微逼得緊了些,喏,就變得這般哭哭啼啼的。”費平說著朝還在哭泣的竇雲努了努嘴,“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把他咋了呢!”

裴霽舟再朝竇雲看了一眼,“算了,放他離開吧。”

“啊?”費平驚訝得張大了嘴,“這還什麽都沒問出來呢,就這樣把他給放了?”

裴霽舟垂眸掃了費平一眼,“那你說該如何?要不你再去去一趟,看能不能問出點兒有用的線索?”

費平看了眼因抽泣而不停抖動雙肩的竇雲,他也不由自主地抖了起來,不過他是被惡心的。

“算了算了。”費平連連擺手,“既然王爺您都說要放人了,下官還留著他幹嘛。”

說罷費平便朝一旁的衙役揮了揮手,衙役進屋告知竇雲可以離開後,他終於舍得從臂彎裏擡起頭來,只不過那淚眼婆娑的模樣,實在是我見猶憐。

費平不禁打了個寒顫,嘟囔著躲開了。

“那王爺,接下來,咱們是分開去審老劉和張麒還是一起去?”待竇雲離開後,費平才從柱子後面鉆出來。

“不用這麽麻煩了。”費平話音未落,江瑟瑟便從周環屋中出來了。

費平瞧著她勝券在握的神情,急道:“周環招了?”

江瑟瑟點頭,“他是招了,不過招的是別人。”

“別人?”費平眉頭緊皺,心中暗自祈禱著莫要再生出幺蛾子了,“誰?”

“張麒?”裴霽舟一語道破。

江瑟瑟點了點頭,正欲繼續說時,卻聽得費平驚呼一聲,“確定是張麒?會不會是周環為了自何故意冤枉他人?”

裴霽舟摳著太陽穴,道:“費參軍,你且先聽瑟瑟把話說話。”

費平這才悻悻閉嘴,“江姑娘您說。”

江瑟瑟攤開手掌,只見她掌中握著一縷細線,費平向其投去不解的眼神,正欲詢問時,聽江瑟瑟道:“我只把這東西給周環看了,他二話沒說就供出了疑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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